最早接触《自由选择:个人声明》(Free to Choose : a Personal Statement),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偶然知道了弗里德曼的这本书,便去图书馆找了来。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80年代的书,从装订,到字体,再到上面厚厚的灰尘——质朴、古拙、借书卡上留下了不少名字,而今天,这样的书,似乎早已过时,久久无人问津。发黄的借书卡,好像一扇穿越时空的窗户,让你望见、想象曾经的80年代。
平心而论,这本书改编自米尔顿·弗里德曼的同名系列电视片的解说词(这一点很像当年的《河殇》),虽然观点也很鲜明,但相比电视剧,冲击力到底小了很多。而电视片,是拍给普通观众看的,意在宣传和普及自由概念:工会不一定能保障工人的利益,通货膨胀完全是因为货币发行太多……如果我没记错,大名鼎鼎的“教育券”制度,也是在这里提出来的(所谓教育券,指的是政府对教育的投入,不是补贴给学校,而是以“教育券”的形式补贴给家长,由家长自己选择学校。前些年浙江长兴似乎就在实践教育券制度,还引起了周其仁先生的“重点关注”,至今情况如何,不得而知。)
这样的做法,或许失之通俗,但通俗也有通俗的好处,《个人声明》这个副标题,掷地有声,每次见到,我都会想起撒切尔夫人的故事:当年撒切尔夫人任英国首相,面对议员的责难,她掏出《自由秩序原理》往桌上一摔,“我们就信这套”。哈耶克的《自由秩序原理》固然深刻而雄辩,毕竟太过艰深宏大了(当年我看得精疲力尽),一般人要想真正理解“自由”这概念,学会从自由的角度看待身边的问题,《自由选择》显然更为合适。
前一段,铅笔经济社的朋友拿到了《自由选择》电视剧的版权,邀我翻译其中三集的字幕。盛情难却,只好勉力为之。中秋节日夜操劳,终见眉目,一方面重温旧日初读的欣喜;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的挑战——毕竟,电视剧字幕不像书本,有些用法过于口语化,用语过于随意,有些地方需要反复听辨,才敢确认。当然,另一大的收获是,从唇枪舌剑的辩论间,见到了弗里德曼刀子一般锋利的思维,和学者的担当。
辩论中,弗里德曼表示自己决不赞成福利制度,于是人家问,你是要取消福利制度吗?他的回答是:“不,我绝没有想过立刻取消福利制度,尽管我不赞成福利制度,也必须承担应尽的责任”,类似的许多问题,尽管他不赞成,但都给出了渐进的道路,你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要努力在“应然”和“实然”之间架起一座桥梁。相比之下,我们的某些“自由主义者”,观点鲜明,态度也很鲜明,冷血的鲜明——快刀斩乱麻,恨不得一下跨入自由的完美世界,这一点,恐怕还是要多向弗老学习呀。
P.S. 感谢李笑来老师在翻译过程中所给予的大力协助:)
From Life Sailor, post 自由选择
家长应当和儿童,尤其是低龄儿童谈论“空气动力学”吗? 我的答案曾经是非常肯定的:不应当。不要说儿童,就是成年人也不见得理解这些抽象的概念,与儿童谈论这些名词,只会让人望而生畏。身为父母,我们应当做的是,以孩子能理解的、感兴趣的方式谈论相关的具体问题,但绝对不要提这些大词。 不过世界的奇妙就在于,父母对教育并没有绝对的权威,总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修正自己的观点。在“空气动力学”的问题上,我就吃到了教训。 那是一个下午,家里小朋友在iPad上看完他最喜欢的Blippi(这个节目我之前介绍过,对80后父母来说,Blippi可以理解为“带你见识各种新鲜玩意的董浩叔叔”),忽然抬起头来问我:“爸爸,你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吗?” “什么?你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空气动力学”这种词还是上中学时,身为军迷的我们在《航空知识》上知道的。再往后英语好一些,能看原版科普视频了,才知道“空气动力学”的原文就是aerodynamics。可是,我家这个还没上小学的家伙,竟然就能真诚地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 (more…)
我本来是不应该认识孟老师的。 2001年,我在寝室夜谈里第一次听到孟老师的名字。当时有同学说“公共选修课的《法学概论》讲得真好,那个老师叫孟繁超”,开始我不怎么在意,慢慢才发现这么说的人还不少。那个年月网上的资料正丰富,出版管制也不那么严格,刚进大学不久的我正自由自在地看得过瘾,心想“大学里的法学概论讲再好,能讲些什么,还不是教科书上老一套”,所以这种课,不听也罢。 但生活就在这么奇妙。那年冬天,有天中午我吃过饭正准备午睡,忽然有人敲门问“计算机系有位叫余晟的同学在这里吗?” 大中午的谁会来找我?我正好奇这个问题,门一推开就有同学喊“孟老师,孟老师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孟老师,中年人,国字脸,身材高大,打扮很精神,披在身后的深色大衣让我一下子想起电影里的斗篷。他笑眯眯地说“你是余晟?听同学说你搞电脑很厉害,我家的电脑坏了,想请你去看看。” (more…)
中国人大概都对历史有一些特别的偏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历史首先是文化的象征,一个人“懂历史”,基本等于这个人“有文化”;历史也是民族自豪感的来源,哪怕考古上仍然存在争议,但是“五千年文明”的说法是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 不过等我长大之后才发现,这种偏好大概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历史看起来有种道德的意味,因为我们从小就熟悉“以史为鉴”的智慧,也熟悉各种“历史的选择”:每当我们对现实感到失望、困惑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历史——而不是先贤的智慧中——中寻找解答。找到曾经发生的类似的故事,就可以预言未来的结局。 于是乎,失望也好、困惑也罢,总归会有光明的未来,历史总会给我们支撑的信念。 我曾经很相信,熟谙历史是种智慧,而且是深层次的智慧。但是看得越多、经历得越多,我就越觉得,这很难称之为“智慧”。 为什么? (more…)
“无人出租车要来了”。以百度“萝卜快跑”为代表的无人出租车,眼看就要在国内多个城市成规模运营。 熟悉IT的人都知道,IT的独特优势就在于“大规模扩展时边际成本极低”。在软件时代,微软开发的Windows,多卖一份的成本只是多刻录一张光盘而已。在无人驾驶时代,从10辆车到10万辆车的成本,也遵循同样的规律。换句话说,一旦模式“跑通”了,就可以迅速大规模铺开。无人出租车的大规模应用,也是“指日可待”了。 只不过,新技术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人心,反而引起了很多争议——无人驾驶出租车大规模推广,会不会影响广大出租车、网约车车主的收入甚至生计?如果是,这样的技术进步,真的是我们所需要、所期待的吗?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相差迥异的答案。 按照我的观察,许多人对此是相当乐观的。理由在于,“技术的每一次飞跃发展,虽然有阵痛,最终都创造了更多的新岗位”。既如此,无人出租车短期“看似”抢了许多人的饭碗,但也只是短期的“阵痛”而已。看看历史,纺织机的发明,蒸汽机的改良,汽车的诞生,无不证明了“阵痛说”的正确性。 坦白说,这种观点我是怀疑的。 (more…)
因为小朋友放暑假,近期带小朋友回国待了几个礼拜。最深的感受就是标题所说的:松弛一点,愉快一点。 我第一次突出意识到这点,是在上海下飞机乘地铁。当时我们乘的直梯就要关门,远远看见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过来,我连忙按住开门按钮,并招呼他”别着急,慢慢来“,等他进了轿厢才关门。本来我以为大家起码会打个招呼,露个笑脸,因为我已经习惯如此,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进来之后对我们完全视若不见,自顾自掏出手机,盯着看得入迷。 我继而发现,不管是在电梯里,站台上,还是车厢里,虽然四下里都是广播”请扶好站稳,抓好扶手,不要看手机“,但是似乎人人都盯着自己的手机。年轻人在打手机游戏,年纪大一点的在滑各种小视频,还有不少人在聊天软件里打字如飞……对着屏幕的表情都很生动,可是一旦抬起头来,似乎马上又换了个人。 后来又有一次,我乘地铁的时候,因为比较拥挤,一个小伙子倒退时踩了我一脚,他大概意识到了,很快把脚挪开,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马上又恢复正常,我也没有计较。不幸的是,过了十来分钟,他又踩了我一脚,同样是先有一点不安,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次我忍不了了,于是我开口告诉他:“小伙子,你已经踩了我两脚了。” (more…)
前几天,国内朋友发来一条消息,原来是乌克兰F-16坠落,飞行员丧生的新闻。我本来以为他要讨论此事的真假和原委,他真正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新闻里说,飞行员叫阿列克谢·“月鱼”·梅斯,对应原文是Alexei “Moonfish” Mes,为什么会有人把“月鱼”写在自己的名字里,而且还打引号。 之前看新闻,乌克兰还有一个著名的飞行员叫安德烈·“果汁”·皮尔希科夫(Andrii “Juice” Pishchykov),怎么“果汁”也是正式的名字? 未必Moonfish和Juice之类,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堆问题看的我有点想笑,因为自己以前也很苦恼外国人的名字,只有在国外长期生活,才逐渐搞清楚这其中的名堂。所以,除了解答朋友的问题,我也把自己的解释写下来,搞清楚两个最不容易理解的点,就不会对外国人名有那么多问题了。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