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是三年多以前写的一篇文章,今天重贴在自家园地。
盗版是打破垄断的利器么?
盗版,顾名思义,就是未经许可偷盗版权的产品。虽然限于国情,大家几乎都在使用盗版软件,不过谁心里都明白,这玩意儿不够光明,用起来多少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反其道而行之,大肆鼓吹“盗版有理”的,也不乏其人,其中不少还颇有几分名望,例如以那本《起来,挑战微软霸权》扬名天下的方兴东先生,以及不少所谓“同情人民疾苦”,或者打着各种后现代旗号,反抗各种不公正和压迫的斗士。在他们看来,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够打击处于“霸权”地位的微软,就是“反垄断”。因此,使用盗版软件,尤其是现阶段在中国用盗版,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情——因为盗版是“打破(不只是微软,或者还包括一切处于 “霸权”地位的软件厂商)垄断的利器”。往小了说,这是破除市场中的垄断,往大了说还联系到国家、民族大义云云。可惜,稍懂一点经济学,就知道这类言论纯粹是胡扯。
我们知道,在现实的经济环境中,任何行为、任何选择都是要付出成本,而不考虑成本的选择恐怕是极其罕见的(即使有“不考虑成本”的行为,多半也是因为“考虑成本”这种行为的成本太高所致),我们常说“三思而后行”,“物有所值”,“不买贵的,只选对的”,就是这个道理。
来看这个问题:“给”你一辆车,你会要奔驰还是要夏利呢?我想大多数人不假思索就会选择前者。但是,如果问题变成让你付钱“买”一辆车,你是否还不假思索就选奔驰车呢?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看似相同的问题,为什么有不一样的答案?关键就在于,第一个问题暗含的信息是选择奔驰和夏利具有相同的成本——都是“给”,结果无疑是收益最大的选择。而回答第二个问题时,则必须考虑价格因素——两个选项收益固然悬殊,成本也迥然不同,这时候自然要掂量掂量再做决定了。
回到软件的问题,盗版软件的一个特点就在于,它缺乏正常市场所具有的价格机制。也就是说,盗版市场完全没有定价差别,也谈不上什么“定价策略”,所有的软件——无论是精简版还是豪华版,也无论是过时的版本还是最新的版本——获得的成本几乎是一样低廉的,而且是对大多数人来说绝对可以承受的。既然不需要考虑成本的差别,这时候用户的选择自然是最新、最好、功能最全最多的软件。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不少朋友连做个最基本的图片缩放都要用最新版本的Photoshop,打几个字也要使用最新版本的Office。追求版本最新、功能最全的软件,似乎成为大多数用户的习惯了。可是这样一来,软件市场上的“夏利”、“富康”就面临被“斩尽杀绝”的命运,而它们本来可以依靠合理的价格策略占领一部分市场的——试想,如果软件的价格不是千差万别,你会为了一个并不需要,或者并不那么迫切需要的功能多花几百上千元购买更新更全的版本么——可是因为盗版软件没有价格差异,所有产品都直接面对着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可以说,因为盗版消除了定价差异,所有的软件从开始就是在不公正的环境下较量,盗版市场奉行的是赤裸裸的“赢家通吃”的法则,只有最强最优秀最新版的产品能够“生存”下来(当然,这些软件的开发商也没有获得利益,只不过大公司承担盗版损失的能力更强一些而已)。如此一来,不但最优秀软件的开发商没有获得回报,独辟蹊径,慢慢成长之类的道路也已经被盗版生生扼杀,盗版已经成了 “垄断”的帮凶,帮助“垄断者”攻城拔寨、横扫天下,又谈何“打破垄断”、“维护竞争”呢?进一步说,在助长“垄断地位”的同时,垄断厂商却没有获得相应的利益,利益都被盗版者攫走了。“盗版有理”论者希望造就的,难道就是这样一个弱者被剥夺成长机会,强者被剥夺现实利益的畸形市场?
也恰恰因为如此,我们可以发现,对盗版叫苦连天的,并非是微软之类的“垄断者”,因为他们有国外市场的保障,承担盗版损失的能力比较强;相反更多的是金山等等并非处于“垄断”地位,却有一定实力的软件公司,道理很简单:本来也许WPS比Office有差距,但价格优势明摆着呢,现在可好,硬生生把WPS拉上Office的擂台,轻量级选手和重量级选手同台竞技,不输才怪呢——本来就没有这样比的么!
上个世纪那场关于社会主义的经济学大论战中,奥地利经济学派的掌门人米塞斯教授一再强调价格的重要性,他斩钉截铁地指出,脱离了价格的市场必定是畸形的市场,计划经济必然导致无穷的混乱。今天以盗版的问题观之,诚哉斯言!
From Life Sailor, post 一篇老文章:盗版是打破垄断的利器么?
家长应当和儿童,尤其是低龄儿童谈论“空气动力学”吗? 我的答案曾经是非常肯定的:不应当。不要说儿童,就是成年人也不见得理解这些抽象的概念,与儿童谈论这些名词,只会让人望而生畏。身为父母,我们应当做的是,以孩子能理解的、感兴趣的方式谈论相关的具体问题,但绝对不要提这些大词。 不过世界的奇妙就在于,父母对教育并没有绝对的权威,总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修正自己的观点。在“空气动力学”的问题上,我就吃到了教训。 那是一个下午,家里小朋友在iPad上看完他最喜欢的Blippi(这个节目我之前介绍过,对80后父母来说,Blippi可以理解为“带你见识各种新鲜玩意的董浩叔叔”),忽然抬起头来问我:“爸爸,你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吗?” “什么?你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空气动力学”这种词还是上中学时,身为军迷的我们在《航空知识》上知道的。再往后英语好一些,能看原版科普视频了,才知道“空气动力学”的原文就是aerodynamics。可是,我家这个还没上小学的家伙,竟然就能真诚地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 (more…)
我本来是不应该认识孟老师的。 2001年,我在寝室夜谈里第一次听到孟老师的名字。当时有同学说“公共选修课的《法学概论》讲得真好,那个老师叫孟繁超”,开始我不怎么在意,慢慢才发现这么说的人还不少。那个年月网上的资料正丰富,出版管制也不那么严格,刚进大学不久的我正自由自在地看得过瘾,心想“大学里的法学概论讲再好,能讲些什么,还不是教科书上老一套”,所以这种课,不听也罢。 但生活就在这么奇妙。那年冬天,有天中午我吃过饭正准备午睡,忽然有人敲门问“计算机系有位叫余晟的同学在这里吗?” 大中午的谁会来找我?我正好奇这个问题,门一推开就有同学喊“孟老师,孟老师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孟老师,中年人,国字脸,身材高大,打扮很精神,披在身后的深色大衣让我一下子想起电影里的斗篷。他笑眯眯地说“你是余晟?听同学说你搞电脑很厉害,我家的电脑坏了,想请你去看看。” (more…)
中国人大概都对历史有一些特别的偏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历史首先是文化的象征,一个人“懂历史”,基本等于这个人“有文化”;历史也是民族自豪感的来源,哪怕考古上仍然存在争议,但是“五千年文明”的说法是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 不过等我长大之后才发现,这种偏好大概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历史看起来有种道德的意味,因为我们从小就熟悉“以史为鉴”的智慧,也熟悉各种“历史的选择”:每当我们对现实感到失望、困惑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历史——而不是先贤的智慧中——中寻找解答。找到曾经发生的类似的故事,就可以预言未来的结局。 于是乎,失望也好、困惑也罢,总归会有光明的未来,历史总会给我们支撑的信念。 我曾经很相信,熟谙历史是种智慧,而且是深层次的智慧。但是看得越多、经历得越多,我就越觉得,这很难称之为“智慧”。 为什么? (more…)
“无人出租车要来了”。以百度“萝卜快跑”为代表的无人出租车,眼看就要在国内多个城市成规模运营。 熟悉IT的人都知道,IT的独特优势就在于“大规模扩展时边际成本极低”。在软件时代,微软开发的Windows,多卖一份的成本只是多刻录一张光盘而已。在无人驾驶时代,从10辆车到10万辆车的成本,也遵循同样的规律。换句话说,一旦模式“跑通”了,就可以迅速大规模铺开。无人出租车的大规模应用,也是“指日可待”了。 只不过,新技术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人心,反而引起了很多争议——无人驾驶出租车大规模推广,会不会影响广大出租车、网约车车主的收入甚至生计?如果是,这样的技术进步,真的是我们所需要、所期待的吗?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相差迥异的答案。 按照我的观察,许多人对此是相当乐观的。理由在于,“技术的每一次飞跃发展,虽然有阵痛,最终都创造了更多的新岗位”。既如此,无人出租车短期“看似”抢了许多人的饭碗,但也只是短期的“阵痛”而已。看看历史,纺织机的发明,蒸汽机的改良,汽车的诞生,无不证明了“阵痛说”的正确性。 坦白说,这种观点我是怀疑的。 (more…)
因为小朋友放暑假,近期带小朋友回国待了几个礼拜。最深的感受就是标题所说的:松弛一点,愉快一点。 我第一次突出意识到这点,是在上海下飞机乘地铁。当时我们乘的直梯就要关门,远远看见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过来,我连忙按住开门按钮,并招呼他”别着急,慢慢来“,等他进了轿厢才关门。本来我以为大家起码会打个招呼,露个笑脸,因为我已经习惯如此,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进来之后对我们完全视若不见,自顾自掏出手机,盯着看得入迷。 我继而发现,不管是在电梯里,站台上,还是车厢里,虽然四下里都是广播”请扶好站稳,抓好扶手,不要看手机“,但是似乎人人都盯着自己的手机。年轻人在打手机游戏,年纪大一点的在滑各种小视频,还有不少人在聊天软件里打字如飞……对着屏幕的表情都很生动,可是一旦抬起头来,似乎马上又换了个人。 后来又有一次,我乘地铁的时候,因为比较拥挤,一个小伙子倒退时踩了我一脚,他大概意识到了,很快把脚挪开,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马上又恢复正常,我也没有计较。不幸的是,过了十来分钟,他又踩了我一脚,同样是先有一点不安,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次我忍不了了,于是我开口告诉他:“小伙子,你已经踩了我两脚了。” (more…)
前几天,国内朋友发来一条消息,原来是乌克兰F-16坠落,飞行员丧生的新闻。我本来以为他要讨论此事的真假和原委,他真正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新闻里说,飞行员叫阿列克谢·“月鱼”·梅斯,对应原文是Alexei “Moonfish” Mes,为什么会有人把“月鱼”写在自己的名字里,而且还打引号。 之前看新闻,乌克兰还有一个著名的飞行员叫安德烈·“果汁”·皮尔希科夫(Andrii “Juice” Pishchykov),怎么“果汁”也是正式的名字? 未必Moonfish和Juice之类,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堆问题看的我有点想笑,因为自己以前也很苦恼外国人的名字,只有在国外长期生活,才逐渐搞清楚这其中的名堂。所以,除了解答朋友的问题,我也把自己的解释写下来,搞清楚两个最不容易理解的点,就不会对外国人名有那么多问题了。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