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网络”或者“社会化”是当下非常热门的概念,由此也诞生了许多“社会化”的应用,比如“社会化问答”、“社会化阅读”、“社会化求职”,看起来既光鲜又高级。但是,“社会化”的应用真的能造福所有参与者吗?
互联网促进了信息的自由流动,社交网络对人之间的互动信息进行组织和沉淀。在互联网上我们可以和千里之外的朋友及时沟通,也不在受到作息时间和时区的限制。社交网络保存了这些沟通和互动,让它们可以被检索,被传播,被分享。这的确让无数人欢欣鼓舞,也让无数人沉醉其中。但如果认为社交网络的价值仅仅如此,未免太过简单。
要明白这个道理,首先需要对人和人之间的交互做个简单的强-弱分类。容易建立的松散交互都可以算作弱关系,比如简单的认识(“我知道这个人”)、聊天(“今天天气不错”)、玩乐(“一起吃个饭吧”)等等;有一定门槛的紧密交互则算作强关系,比如帮助(“我想去你们公司,请帮忙内推”)、合作(“咱们合伙去创业”)等等。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可以发现,社交网络虽然大大拓展了交互的空间,强弱关系的拓展却是不成比例的。对大多数人来说,随空间拓展的都是弱关系,而不是强关系。你在微信上加了很多好友,但你遇到困难时未必有几个能真正帮上忙;你在知乎上看过很多问答,但你真正有问题时未必有人愿意专门耐心解答你的问题……难道说,社交网络天生只适合拓展弱关系?
之前说过,强关系的建立是需要门槛的,因为与弱关系不同,强关系的破裂常常会造成可观的损失,比如损失信誉或者金钱。所以,在传统社会里强关系的建立大多依靠血缘关系——“因为你是我家族的人,家族的人不能互相欺骗;你做坏事会被逐出家门,名声扫地”。进一步说,强关系需要以信任为基础,以信誉为约束,否则很难维系。
社会发展之后,人们的交往圈子扩大,强关系不再限于家族内部,也可以扩展到同事和好友,但仍然是以信任为基础,信誉为约束的。很难想象谁会与自己不了解或名声不好的伙伴合作,开展密切的合作。社交网络虽然大大丰富了认识陌生人的机会,让人可以很容易地建立弱关系,但是建立强关系的门槛仍然存在着。很多人觉得“见网友”不可靠,就是这样的例子。
但是,也有很多人确实从社交网络中成功建立了强关系,比如在微博上找到了合作伙伴,在知乎上找到了工作。这当然是让人羡慕的。但其原因并不是运气好,大多还是因为他们在社交网络里积累了信誉,从而获得了陌生人的信任。比如在微博上的陌生的人为什么能合作,通常是因为他们之前发的微博体现了自身的素质和信念。能给知乎的网友提供工作机会,多半是因为他之前的回答证明了自身的知识和能力。如果某人的微博整天发吃喝玩乐,即便发现了心仪的合作伙伴,对方也无从判断这个人的素质,从而建立信任;如果某人在知乎只是默默地关注,充其量积极地点“赞”,即便有真正合适的职位在招聘,用人方也无从判断这个人的能力。
如果我们把信誉和获取信任的能力称为“社会资本”,那么社交网络的一大优势就在于,你的社会资本可以不断沉淀积累,而且不会受时空的限制。在没有社交网络的时代,哪怕你已经声明卓著,去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也没任何人认识你,之前积累的社会资本都无从提取,也无从发挥价值。有了社交网络之后,社会资本的提取和展现都要容易很多。如果你的社会资本主要提现在知乎的高质量回答,即便你希望建立强关系的对方之前不知道知乎,他也可以很快地明白知乎上这些回答的价值。这也是目前一些招聘启示里写明“有Github、Quora、知乎等活跃帐号优先考虑”的原因所在。
这个道理,也可以解释为什么LinkedIn在招聘时能受到特别的重视。在其它的招聘网站上,除非招聘方或者求职者本身就有一定的名气,否则都是没有社会资本的。所以无论招聘方眼里的求职者,还是求职者眼里的招聘方,都是千人一面、毫无差别的。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抱着“投石问路”的态度,即便双方真的非常般配,也只能从弱关系开始。招聘的效果当然大打折扣。而在LinkedIn上有很多相对可信的评价供参考——企业的状况可以通过其发布的信息及员工的动态来体现,个人的技能和工作经历有同事和上司的评价。所以无论招聘方还是求职者,与职场相关的信息都可以沉淀下来成为社会资本。这样,双方还处在陌生人的状态时,就能做出相对准确的判断(我并不是是说LinkedIn做得有多好,它也有很多问题,但它确实妥善利用了社会资本)。
作为个人,如果不仅仅满足于大量的弱关系,还希望抓住机会建立强关系,就应当注重积累自己的社会资本,尤其是社交网络中的社会资本,因为社交网络能帮你传达到更远的地方,被更多的陌生人观察到。主要而有效的做法,就是持续向社交网络中贡献真正有质量的内容信息(不是弄那种五迷三道的“自媒体”)。我的一个体制内的朋友,在微信持续地发布自己的作品,终于有机会与其他人携手主办颇受欢迎的公共号,圆了自己做记者和编辑的梦想;另一个朋友之前求职不顺,转而专心在本地求职群里组织活动、联络大家,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公司伸来的橄榄枝;我前几天写文章谈了自己对招聘的理解,有不少朋友看过之后来和我讨论,也让我自己受益良多。所有这些例子,都是积累社会资本,并通过社交网络扩大所带来的回报。
老话说:无心插柳柳成阴。社交网络的价值就在于,把插柳的举动记录下来,沉淀为个人的社会资本,并提供机会让更多的人看到。但是如果不插柳,社交网络再丰富再强大,柳成阴也不会出现的。
From Life Sailor, post 我眼里的社交网络
家长应当和儿童,尤其是低龄儿童谈论“空气动力学”吗? 我的答案曾经是非常肯定的:不应当。不要说儿童,就是成年人也不见得理解这些抽象的概念,与儿童谈论这些名词,只会让人望而生畏。身为父母,我们应当做的是,以孩子能理解的、感兴趣的方式谈论相关的具体问题,但绝对不要提这些大词。 不过世界的奇妙就在于,父母对教育并没有绝对的权威,总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修正自己的观点。在“空气动力学”的问题上,我就吃到了教训。 那是一个下午,家里小朋友在iPad上看完他最喜欢的Blippi(这个节目我之前介绍过,对80后父母来说,Blippi可以理解为“带你见识各种新鲜玩意的董浩叔叔”),忽然抬起头来问我:“爸爸,你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吗?” “什么?你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空气动力学”这种词还是上中学时,身为军迷的我们在《航空知识》上知道的。再往后英语好一些,能看原版科普视频了,才知道“空气动力学”的原文就是aerodynamics。可是,我家这个还没上小学的家伙,竟然就能真诚地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 (more…)
我本来是不应该认识孟老师的。 2001年,我在寝室夜谈里第一次听到孟老师的名字。当时有同学说“公共选修课的《法学概论》讲得真好,那个老师叫孟繁超”,开始我不怎么在意,慢慢才发现这么说的人还不少。那个年月网上的资料正丰富,出版管制也不那么严格,刚进大学不久的我正自由自在地看得过瘾,心想“大学里的法学概论讲再好,能讲些什么,还不是教科书上老一套”,所以这种课,不听也罢。 但生活就在这么奇妙。那年冬天,有天中午我吃过饭正准备午睡,忽然有人敲门问“计算机系有位叫余晟的同学在这里吗?” 大中午的谁会来找我?我正好奇这个问题,门一推开就有同学喊“孟老师,孟老师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孟老师,中年人,国字脸,身材高大,打扮很精神,披在身后的深色大衣让我一下子想起电影里的斗篷。他笑眯眯地说“你是余晟?听同学说你搞电脑很厉害,我家的电脑坏了,想请你去看看。” (more…)
中国人大概都对历史有一些特别的偏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历史首先是文化的象征,一个人“懂历史”,基本等于这个人“有文化”;历史也是民族自豪感的来源,哪怕考古上仍然存在争议,但是“五千年文明”的说法是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 不过等我长大之后才发现,这种偏好大概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历史看起来有种道德的意味,因为我们从小就熟悉“以史为鉴”的智慧,也熟悉各种“历史的选择”:每当我们对现实感到失望、困惑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历史——而不是先贤的智慧中——中寻找解答。找到曾经发生的类似的故事,就可以预言未来的结局。 于是乎,失望也好、困惑也罢,总归会有光明的未来,历史总会给我们支撑的信念。 我曾经很相信,熟谙历史是种智慧,而且是深层次的智慧。但是看得越多、经历得越多,我就越觉得,这很难称之为“智慧”。 为什么? (more…)
“无人出租车要来了”。以百度“萝卜快跑”为代表的无人出租车,眼看就要在国内多个城市成规模运营。 熟悉IT的人都知道,IT的独特优势就在于“大规模扩展时边际成本极低”。在软件时代,微软开发的Windows,多卖一份的成本只是多刻录一张光盘而已。在无人驾驶时代,从10辆车到10万辆车的成本,也遵循同样的规律。换句话说,一旦模式“跑通”了,就可以迅速大规模铺开。无人出租车的大规模应用,也是“指日可待”了。 只不过,新技术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人心,反而引起了很多争议——无人驾驶出租车大规模推广,会不会影响广大出租车、网约车车主的收入甚至生计?如果是,这样的技术进步,真的是我们所需要、所期待的吗?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相差迥异的答案。 按照我的观察,许多人对此是相当乐观的。理由在于,“技术的每一次飞跃发展,虽然有阵痛,最终都创造了更多的新岗位”。既如此,无人出租车短期“看似”抢了许多人的饭碗,但也只是短期的“阵痛”而已。看看历史,纺织机的发明,蒸汽机的改良,汽车的诞生,无不证明了“阵痛说”的正确性。 坦白说,这种观点我是怀疑的。 (more…)
因为小朋友放暑假,近期带小朋友回国待了几个礼拜。最深的感受就是标题所说的:松弛一点,愉快一点。 我第一次突出意识到这点,是在上海下飞机乘地铁。当时我们乘的直梯就要关门,远远看见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过来,我连忙按住开门按钮,并招呼他”别着急,慢慢来“,等他进了轿厢才关门。本来我以为大家起码会打个招呼,露个笑脸,因为我已经习惯如此,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进来之后对我们完全视若不见,自顾自掏出手机,盯着看得入迷。 我继而发现,不管是在电梯里,站台上,还是车厢里,虽然四下里都是广播”请扶好站稳,抓好扶手,不要看手机“,但是似乎人人都盯着自己的手机。年轻人在打手机游戏,年纪大一点的在滑各种小视频,还有不少人在聊天软件里打字如飞……对着屏幕的表情都很生动,可是一旦抬起头来,似乎马上又换了个人。 后来又有一次,我乘地铁的时候,因为比较拥挤,一个小伙子倒退时踩了我一脚,他大概意识到了,很快把脚挪开,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马上又恢复正常,我也没有计较。不幸的是,过了十来分钟,他又踩了我一脚,同样是先有一点不安,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次我忍不了了,于是我开口告诉他:“小伙子,你已经踩了我两脚了。” (more…)
前几天,国内朋友发来一条消息,原来是乌克兰F-16坠落,飞行员丧生的新闻。我本来以为他要讨论此事的真假和原委,他真正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新闻里说,飞行员叫阿列克谢·“月鱼”·梅斯,对应原文是Alexei “Moonfish” Mes,为什么会有人把“月鱼”写在自己的名字里,而且还打引号。 之前看新闻,乌克兰还有一个著名的飞行员叫安德烈·“果汁”·皮尔希科夫(Andrii “Juice” Pishchykov),怎么“果汁”也是正式的名字? 未必Moonfish和Juice之类,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堆问题看的我有点想笑,因为自己以前也很苦恼外国人的名字,只有在国外长期生活,才逐渐搞清楚这其中的名堂。所以,除了解答朋友的问题,我也把自己的解释写下来,搞清楚两个最不容易理解的点,就不会对外国人名有那么多问题了。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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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 LinkedIn 上接受陌生猎头的好友请求吗?如果你接受的话,那是你把强关系网络当弱关系网络用而已。推荐你去看 LinkedIn co-founder 写的 The Start-up of You。
名气起来的不强关系,只有真正共事经验的才是。这才是 LinkedIn 原来设计来的用法,你只加真正认识的人,然后 2-degree friend 通过 mutual friend 来认识,mutual friend 可以向双方说「我和对方合作过,我能亲自证明他靠谱,你放心和他合作吧」。
当然,美国人口基数小可以这样玩,中国就不一样了。而且中国猎头不花钱发 In Mail,所以都来请求加好友。
哈,我不接受陌生猎头的好友请求的。
另外你说的LinkedIn和我说的没差别。我说的是,因为没有社会资本,所以合作只能基于弱关系。LinkedIn上沉淀了可靠的高质量的证明,这是一种社会资本。
同意!社交网络不仅改变了网络的利用效率,同样的是在反过来影响着现实的生活。这是导致Linkedin最后成名的结果,也是博主所讲的“无心插柳”所指吧..
读了有启发,感谢。几点想法分享:
一是互联网、社交网络和传统的人际关系一致,强关系的维持需要参与者是“有用的人”,在社交网络时代“主要而有效的做法,就是持续向社交网络中贡献真正有质量的内容信息”。
二是从社交网络中“获利”(广义概念,包括经济、人际关系、思维等)的人,以身边小范围内的朋友(创业教粤语的80后姑娘、定期举办金融沙龙的同学、北京名校毕业生校友的读书会等)为观察对象,共同特点包括:思路开阔、思维活跃、行动力强、善于整合资源,更具有分享精神。
三是不要在社交网络中“乱花渐欲迷人眼”。社交网络对个人的生活网络、交际网络、工作网络等产生实在影响,大小和作用因人而异。博主的建议可推广到工作外的其他领域,做积极、主动的社交网络利用者,而非消极、被动的社交网络消费者。
谢谢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