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是在大公司更好,还是小公司更好?这个问题让大家争论不休,也没有最终的答案。凑个热闹,我结合自己的经历,谈谈我的看法。
我最开始工作就是在小公司。当时刚刚毕业,在对工作完全没有概念的情况下,进入了一家小的创业公司。虽然今天想起来,作为创业公司,它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我依然非常珍惜那段经历。主要原因是,虽然在创业公司,我仍然受到了相对良好的职业训练。当时我的两位领导都是毕业于清华,而且在搜狐工作过的,有丰富经验的IT人员。所以我最初工作的两个月,几乎是每天在批评中度过的。虽然我在学校也认真写过一些程序,但还是每天被批得一无是处,因为学生写的程序,距离生产系统要求的工业级别,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所幸自己当时脸皮厚,被批了就赶紧改,根本不去想太多,这样过了两个月,终于没那么少被批评了。当然,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受到的批评都是“对事不对人”的,所以一直没有“人格被否定”的糟糕感觉。
第一份工作我做了一年多,最大的收获是在领导持续的严厉批评下,深刻认识到了“现实生产环境需要的程序是什么样的”,其次就是模糊地领悟到,持续的“对事不对人”的批评,可以营造出追求专业进步的价值观。现在回头去看,很多人即便进到大公司,受到各种条框的限制,也不见得理解这些约束的意义;加之,如果领导没有严格的要求,没有树立“工作至上”的价值观,身为员工很可能不会有太多收获,反而会受到负面的影响。
之后我去了一家大公司,当时很有可能在美国上市,但最终没有成功,前几年终于上市成功。进入大公司的第一感觉是资源丰富了,典型的例子是,服务器紧缺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另一个感觉是视野开阔了,因为高手很多。我深刻记得有一次快下班时,某个同事路过我的工位时看了一眼,说“你的vim怎么没有颜色呢?”,然后他拿过键盘迅速敲了一串命令,之后我的vim就有了语法高亮标识。后来我把他的操作记录调出来查看,学会了很多新知识。再问问同事,原来帮我设置语法高亮的是集团的首席科学家。原来技术做到很厉害的人,还可以这么平易近人,这也突破了我的想象。中国古话说“言传身教”,我总觉得“身教”是非常重要的,以沉默但巨大的力量改变人的认识。
之前在小公司时,因为业务领先,行政、人事、财务相对都不那么规范,老板只挑“靠得住”的人,程序员去办事时就不那么顺利,所以我通常都是“横眉冷对”的态度。然而到了大公司,行政、人事、财务等等都要规范很多,真正让人知道什么是“职业化”。我也学会了尊重和重视行政、人事、财务等等支持部门的工作,并在自己后来的职业生涯中受益很多。如果不是去到大公司,我想自己是不会领悟到这一点的。
后来我还有一段在“大公司”工作的经历,也就是2010年加入盛大创新院——如果也可以叫“大公司”的话。如今创新院已经解散,旧日往事无须再细细道来,我只说一点,就是深刻感受到了文化的重要性。在我进入创新院的第一年,那种环境和文化是我非常欣赏,也是后来大家非常怀念的。但是在急速扩张,团队成员短时间内翻倍甚至翻两倍之后,对原来的文化造成了极大的甚至可以说是毁灭性的冲击。我以前不太理解大公司里为什么都要有个部门来管企业文化,有了这段经历才真正明白。企业文化的背后,是行为规范,是做事准则,核心的是价值观——大家认定什么、推崇什么,否定什么、排斥什么。公司做到一定规模,就不能仅仅依靠大家的默契来维系,而应当不断塑造企业文化,强化这种价值观,否则很容易分崩离析。就我看来,许多小公司能迅速成长到一定规模,然后就四分五裂,没有统一的价值观是重要原因之一。
离开盛大创新院之后,我选择了进入广州的一家创业公司领导技术团队,也可以算一段“小公司”的工作经历。其实在做这个决定时,我心里比较忐忑,自己之前无论大公司小公司,都是在技术特别好的团队工作,这次的工作环境,无论团队还是系统,都超出自己的底线,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尤其是发现广州高校中优秀的毕业生基本都被网易和腾讯收罗之后,就更是沮丧。恰好当时参与了《程序员的职业素养》的翻译,其中有一章提到“团队应该有凝聚力”,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除非钻研前沿的科学项目,否则,由素质不错、工作靠谱的程序员构成的有凝聚力的团队,一样可以输出很高的生产力,做出不错的产品。尤其让我欣慰的是,这段工作经历也成了很多同事怀念的对象——虽然身为团队的领导,需要为此付出极大的努力。
供职过大公司和小公司之后,从我自己的经验来看,纠结于“大公司还是小公司”的人,更多还是来自有一定的大公司工作经验,面临去小公司挑战的情景,我见到很多人无法迅速落地反而很快夭折。如果你正面对这样的情境,我有几点建议。
第一,在大公司往往要解决具体的问题,在小公司往往要解决抽象的问题。在大公司,你需要关心的往往是相对具体形象的指标,比如“搜索及时性提高20%”,而小公司要解决的往往是“在各方面问题一大堆、资源也有限的前提下,分多少资源到各个方面,以及如何安排先后顺序,才能保证业务的增长”。解决前一种问题需要专业技能,解决后一种问题则需要慎密的思维,而且常常需要创造性地发明一些解决方案。
第二,初入小公司,一定要适应“乱”的环境,并且需要能推动“由乱到治”的过程。小公司往往是生存为第一要务,业务为先导的,流程和规范相对来说落后,而且一家公司的流程规范总是要适应这家公司的具体情况。如果生搬硬套各种流程规范,很可能危及到生存。所以,需要能忍受“乱”的环境。另一方面,如果公司业务成长到一定规模,仍然没有流程规范,必然无法持续发展,所以需要有“由乱到治”的过程。这也牵涉到上个问题:在什么时候开启“由乱到治”的过程,分几个阶段开展,每个阶段进行到什么程度,同样是个复杂问题。
第三,在小公司需要有界限感,但工作中不能严守本位。举个典型的例子,如果你是小公司的领导,用我的话说,必须要“既当爹又当妈”,一方面保证业务目标的实现,另一方面还得管好团队,营造积极向上的氛围。抱着“这个问题应该人事出马”,“那个问题是行政的事情”的态度,最终很可能做不成事情。因为问题是自然出现的,而不是按部门、按界限出现的,如果凡事都讲究界限,很多问题就无法及时解决。但如果没有界限感,大家的配合又会出现问题。我推荐的做法是,在界限那边的力量足够专业和强大的时候,可以放心把事情交过去,否则,还是自己多走几步更加稳妥。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在小公司工作,一定要对人有特别敏锐的感觉。我见过很多大公司的人,业务能力没有问题,职业素质也没有问题,但还是无法适应小公司的工作环境,原因就在于对人不够敏锐。前面已经说过,小公司不太可能有专业的人事和行政来帮助你,所以很多事情只能自己上阵。而且,小公司成长过程中,人和事往往是交织在一起的,即便你有足够的理由否定之前的某个员工,也无法准确衡量另行安排他会对公司产生怎样的影响。另一方面,小公司往往不会有充足的人员编制,业务的增长又很迅速,所以需要准确判断人员的工作能力和成长潜力,预先做好安排。退一步说,即便公司有充足的人员编制,也要思考,进来的人是否会冲击到原有的文化和价值观,要知道,在小公司通常不会有企业文化部门帮你打理这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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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应当和儿童,尤其是低龄儿童谈论“空气动力学”吗? 我的答案曾经是非常肯定的:不应当。不要说儿童,就是成年人也不见得理解这些抽象的概念,与儿童谈论这些名词,只会让人望而生畏。身为父母,我们应当做的是,以孩子能理解的、感兴趣的方式谈论相关的具体问题,但绝对不要提这些大词。 不过世界的奇妙就在于,父母对教育并没有绝对的权威,总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修正自己的观点。在“空气动力学”的问题上,我就吃到了教训。 那是一个下午,家里小朋友在iPad上看完他最喜欢的Blippi(这个节目我之前介绍过,对80后父母来说,Blippi可以理解为“带你见识各种新鲜玩意的董浩叔叔”),忽然抬起头来问我:“爸爸,你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吗?” “什么?你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空气动力学”这种词还是上中学时,身为军迷的我们在《航空知识》上知道的。再往后英语好一些,能看原版科普视频了,才知道“空气动力学”的原文就是aerodynamics。可是,我家这个还没上小学的家伙,竟然就能真诚地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 (more…)
我本来是不应该认识孟老师的。 2001年,我在寝室夜谈里第一次听到孟老师的名字。当时有同学说“公共选修课的《法学概论》讲得真好,那个老师叫孟繁超”,开始我不怎么在意,慢慢才发现这么说的人还不少。那个年月网上的资料正丰富,出版管制也不那么严格,刚进大学不久的我正自由自在地看得过瘾,心想“大学里的法学概论讲再好,能讲些什么,还不是教科书上老一套”,所以这种课,不听也罢。 但生活就在这么奇妙。那年冬天,有天中午我吃过饭正准备午睡,忽然有人敲门问“计算机系有位叫余晟的同学在这里吗?” 大中午的谁会来找我?我正好奇这个问题,门一推开就有同学喊“孟老师,孟老师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孟老师,中年人,国字脸,身材高大,打扮很精神,披在身后的深色大衣让我一下子想起电影里的斗篷。他笑眯眯地说“你是余晟?听同学说你搞电脑很厉害,我家的电脑坏了,想请你去看看。” (more…)
中国人大概都对历史有一些特别的偏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历史首先是文化的象征,一个人“懂历史”,基本等于这个人“有文化”;历史也是民族自豪感的来源,哪怕考古上仍然存在争议,但是“五千年文明”的说法是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 不过等我长大之后才发现,这种偏好大概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历史看起来有种道德的意味,因为我们从小就熟悉“以史为鉴”的智慧,也熟悉各种“历史的选择”:每当我们对现实感到失望、困惑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历史——而不是先贤的智慧中——中寻找解答。找到曾经发生的类似的故事,就可以预言未来的结局。 于是乎,失望也好、困惑也罢,总归会有光明的未来,历史总会给我们支撑的信念。 我曾经很相信,熟谙历史是种智慧,而且是深层次的智慧。但是看得越多、经历得越多,我就越觉得,这很难称之为“智慧”。 为什么? (more…)
“无人出租车要来了”。以百度“萝卜快跑”为代表的无人出租车,眼看就要在国内多个城市成规模运营。 熟悉IT的人都知道,IT的独特优势就在于“大规模扩展时边际成本极低”。在软件时代,微软开发的Windows,多卖一份的成本只是多刻录一张光盘而已。在无人驾驶时代,从10辆车到10万辆车的成本,也遵循同样的规律。换句话说,一旦模式“跑通”了,就可以迅速大规模铺开。无人出租车的大规模应用,也是“指日可待”了。 只不过,新技术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人心,反而引起了很多争议——无人驾驶出租车大规模推广,会不会影响广大出租车、网约车车主的收入甚至生计?如果是,这样的技术进步,真的是我们所需要、所期待的吗?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相差迥异的答案。 按照我的观察,许多人对此是相当乐观的。理由在于,“技术的每一次飞跃发展,虽然有阵痛,最终都创造了更多的新岗位”。既如此,无人出租车短期“看似”抢了许多人的饭碗,但也只是短期的“阵痛”而已。看看历史,纺织机的发明,蒸汽机的改良,汽车的诞生,无不证明了“阵痛说”的正确性。 坦白说,这种观点我是怀疑的。 (more…)
因为小朋友放暑假,近期带小朋友回国待了几个礼拜。最深的感受就是标题所说的:松弛一点,愉快一点。 我第一次突出意识到这点,是在上海下飞机乘地铁。当时我们乘的直梯就要关门,远远看见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过来,我连忙按住开门按钮,并招呼他”别着急,慢慢来“,等他进了轿厢才关门。本来我以为大家起码会打个招呼,露个笑脸,因为我已经习惯如此,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进来之后对我们完全视若不见,自顾自掏出手机,盯着看得入迷。 我继而发现,不管是在电梯里,站台上,还是车厢里,虽然四下里都是广播”请扶好站稳,抓好扶手,不要看手机“,但是似乎人人都盯着自己的手机。年轻人在打手机游戏,年纪大一点的在滑各种小视频,还有不少人在聊天软件里打字如飞……对着屏幕的表情都很生动,可是一旦抬起头来,似乎马上又换了个人。 后来又有一次,我乘地铁的时候,因为比较拥挤,一个小伙子倒退时踩了我一脚,他大概意识到了,很快把脚挪开,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马上又恢复正常,我也没有计较。不幸的是,过了十来分钟,他又踩了我一脚,同样是先有一点不安,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次我忍不了了,于是我开口告诉他:“小伙子,你已经踩了我两脚了。” (more…)
前几天,国内朋友发来一条消息,原来是乌克兰F-16坠落,飞行员丧生的新闻。我本来以为他要讨论此事的真假和原委,他真正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新闻里说,飞行员叫阿列克谢·“月鱼”·梅斯,对应原文是Alexei “Moonfish” Mes,为什么会有人把“月鱼”写在自己的名字里,而且还打引号。 之前看新闻,乌克兰还有一个著名的飞行员叫安德烈·“果汁”·皮尔希科夫(Andrii “Juice” Pishchykov),怎么“果汁”也是正式的名字? 未必Moonfish和Juice之类,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堆问题看的我有点想笑,因为自己以前也很苦恼外国人的名字,只有在国外长期生活,才逐渐搞清楚这其中的名堂。所以,除了解答朋友的问题,我也把自己的解释写下来,搞清楚两个最不容易理解的点,就不会对外国人名有那么多问题了。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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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同身受!
哈哈,继续永远怀念着你;虽时间不长,但学习到了不少,感谢☺
别来无恙啊小朋友,恭喜你们公司上市
现在还在忍受者各种乱,不知道能不能忍到“由乱到治”的那一天。大爷在忍不下去之后什么怎么样呢?一直忍?
《新少林五祖》里,李连杰教谢苗说: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 :)
在小公司先锻炼技能吧,至少氛围还是很融洽,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就是待遇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