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视点的张春雨编辑告诉我,八次印刷的《精通正则表达式》已经全部售罄了, O’Reilly 与电子工业出版社续签了版权合同,准备重新上市,让我写一点东西。
该写什么好呢?
2007 年 《精通》上市时,我还在中关村,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望见颐和园的佛香阁;而现在,窗外景色已经换成了珠江边的小蛮腰;对正则表达式的使用,也从随手拈来变得生疏——许多问题需要翻查《精通》,翻查自己写的《正则指引》。究其原因,与正则表达式直接相关的开发做得少了,古话说“勤则立,嬉则荒”,就是这个道理。
荒是荒了,毕竟还没荒废,虽然有很多细节需要查阅,但是我很清楚,某个问题能不能用正则表达式解决,该怎样解决。或者说,虽然手上生疏了,心里其实没有忘记,而这一切,归源都是之前死啃过《精通》的缘故。
在阅读《精通》之前,我已经查阅了网上的不少资料,对正则表达式有了基本了解,能像模像样地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可算“够用”了。这时候遇见《精通》这样“现实价值不那么大”的书,能静下心去阅读,其实带着点毕业不久的傻气,只是单纯想把它弄懂搞透。所以,遇到匹配原理这类看来没多少实用价值的知识,还会愿意花时间去揣摩、研习。回头想想,也正是因为当时有这种傻气,可算是意外的收获:工作中经常需要学习一些工具和原理,虽然当时也“学会”了,但不久就忘个精光;相比之下,正则表达式却是学到了“不会忘”的程度。更典型的例子是游泳,几乎人人都可以做到“一朝学会,终身不忘”。同样是“学会”,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最后的答案是,“学会”的定义是不同的。
通常我们说“学会”了某项技术、某门语言,意思是“凑合能用”,或者说“可以对照文档( Google )解决问题”的程度——你用 Python 解决了一个问题,就说明你“学会”了Python ,哪管是步步 Google ,还是照抄现成的代码。而我们说“学会”了游泳,意思是可以在水里行动而不沉下去,更重要的是在游泳时不需要时刻背诵各种口诀:吸气—伸手—划水—蹬腿—抬头—呼气……,如果你在泳池里还要时时谨记这些口诀,是绝对谈不上“学会”的。
两者虽然都叫“学会”,其实相差迥异:第一种“学会”是“照猫画虎”,第二种“学会”是“融会贯通”,虽然都可以解决问题,但从第一种“学会”到达第二种“学会”,其实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而且,两种“学会”都能解决问题,所以在达到第二种“学会”的漫长过程中,你很可能感觉不到自己的进步,反而会困惑继续学习的意义乃至放弃——既然能对着文档操作,既然有现成的资料,为什么要去理解背后的原理呢。
对我来说,第二种“学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会忘记——学习的时间增长一倍,遗忘的难度将会增加十倍、二十倍甚至一百倍。这些年来,我见到了太多这样的例子:有人每次用到正则表达式都会抓狂,都要四处极力搜索、反复盲目尝试,花很长时间才能凑出、蒙对解决方案;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愿意花时间潜心学习《精通》这样的经典。因为反复遗忘,需要反复学习,最终浪费了大量的时间。
许多人不愿意专门花时间来学习正则表达式,是认为它属于奇技淫巧,并非工作必须。但这理由是不成立的:我们大部分人不是作家,但为了在需要的时候写得出文章,还是必须专门花时间来练习写作。而且,专门花时间来学习“非必要”的技能,以后往往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真切体会到并且懂得这个道理,恰好也是与《精通》的翻译有缘。
在翻译《精通》时,为了省却重新编排索引的麻烦,需要做到中英文版页页对应,于是我专门学习了侯捷老师写的《Word排版艺术》,并且亲手尝试了每个例子,记熟了有关的概念和术语,从此学会了格式和样式的角度定义文档,再不用为格式之类的问题烦恼。这些年来虽然用得并不 多,却没有忘记。去年写作《正则指引》时,我事先完整定义了各种格式、样式、引用等等,交稿时节省了自己和出版社大量的时间。
另一个例子仍然与正则表达式有关。去年,为了写作《正则指引》中Unicode的章节,我专门花了时间研读Unicode规范,虽然最终《指引》中没有列出学到的全部知识,但我对Unicode的理解已经不再限于“在程序中设定Unicode编码即可”。前几天,有位同事遇到Unicode字符Ä (U+00C4)无法打印的问题,于是我建议他使用A和¨ (U+0041和U+0308)的两个Unicode字符来表示(按照Unicode规范,两个字符可以“组合”成一个字符),果然解决了问题。这段经历再次证明,真的学会了,就真的不会忘。
亚里士多德曾说:所谓幸 福,就是尽情地施展我们掌握的技能,等待期望的结果。然而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可以解决,但是之前学过的技能已经遗忘,于是施展起来步履沉重、举步维艰,最后只能精疲力竭地等待结果,自然与幸福绝缘。相反,如果我们能把重要的技能都真正学会,学到不会忘的程度,自然可以接近幸福。如果你想收获自如驾驭 正则表达式的幸福,不妨从这本书开始吧。
From Life Sailor, post 学到不会忘
家长应当和儿童,尤其是低龄儿童谈论“空气动力学”吗? 我的答案曾经是非常肯定的:不应当。不要说儿童,就是成年人也不见得理解这些抽象的概念,与儿童谈论这些名词,只会让人望而生畏。身为父母,我们应当做的是,以孩子能理解的、感兴趣的方式谈论相关的具体问题,但绝对不要提这些大词。 不过世界的奇妙就在于,父母对教育并没有绝对的权威,总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修正自己的观点。在“空气动力学”的问题上,我就吃到了教训。 那是一个下午,家里小朋友在iPad上看完他最喜欢的Blippi(这个节目我之前介绍过,对80后父母来说,Blippi可以理解为“带你见识各种新鲜玩意的董浩叔叔”),忽然抬起头来问我:“爸爸,你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吗?” “什么?你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空气动力学”这种词还是上中学时,身为军迷的我们在《航空知识》上知道的。再往后英语好一些,能看原版科普视频了,才知道“空气动力学”的原文就是aerodynamics。可是,我家这个还没上小学的家伙,竟然就能真诚地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aerodynamics”。 (more…)
我本来是不应该认识孟老师的。 2001年,我在寝室夜谈里第一次听到孟老师的名字。当时有同学说“公共选修课的《法学概论》讲得真好,那个老师叫孟繁超”,开始我不怎么在意,慢慢才发现这么说的人还不少。那个年月网上的资料正丰富,出版管制也不那么严格,刚进大学不久的我正自由自在地看得过瘾,心想“大学里的法学概论讲再好,能讲些什么,还不是教科书上老一套”,所以这种课,不听也罢。 但生活就在这么奇妙。那年冬天,有天中午我吃过饭正准备午睡,忽然有人敲门问“计算机系有位叫余晟的同学在这里吗?” 大中午的谁会来找我?我正好奇这个问题,门一推开就有同学喊“孟老师,孟老师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孟老师,中年人,国字脸,身材高大,打扮很精神,披在身后的深色大衣让我一下子想起电影里的斗篷。他笑眯眯地说“你是余晟?听同学说你搞电脑很厉害,我家的电脑坏了,想请你去看看。” (more…)
中国人大概都对历史有一些特别的偏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历史首先是文化的象征,一个人“懂历史”,基本等于这个人“有文化”;历史也是民族自豪感的来源,哪怕考古上仍然存在争议,但是“五千年文明”的说法是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 不过等我长大之后才发现,这种偏好大概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历史看起来有种道德的意味,因为我们从小就熟悉“以史为鉴”的智慧,也熟悉各种“历史的选择”:每当我们对现实感到失望、困惑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历史——而不是先贤的智慧中——中寻找解答。找到曾经发生的类似的故事,就可以预言未来的结局。 于是乎,失望也好、困惑也罢,总归会有光明的未来,历史总会给我们支撑的信念。 我曾经很相信,熟谙历史是种智慧,而且是深层次的智慧。但是看得越多、经历得越多,我就越觉得,这很难称之为“智慧”。 为什么? (more…)
“无人出租车要来了”。以百度“萝卜快跑”为代表的无人出租车,眼看就要在国内多个城市成规模运营。 熟悉IT的人都知道,IT的独特优势就在于“大规模扩展时边际成本极低”。在软件时代,微软开发的Windows,多卖一份的成本只是多刻录一张光盘而已。在无人驾驶时代,从10辆车到10万辆车的成本,也遵循同样的规律。换句话说,一旦模式“跑通”了,就可以迅速大规模铺开。无人出租车的大规模应用,也是“指日可待”了。 只不过,新技术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人心,反而引起了很多争议——无人驾驶出租车大规模推广,会不会影响广大出租车、网约车车主的收入甚至生计?如果是,这样的技术进步,真的是我们所需要、所期待的吗?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相差迥异的答案。 按照我的观察,许多人对此是相当乐观的。理由在于,“技术的每一次飞跃发展,虽然有阵痛,最终都创造了更多的新岗位”。既如此,无人出租车短期“看似”抢了许多人的饭碗,但也只是短期的“阵痛”而已。看看历史,纺织机的发明,蒸汽机的改良,汽车的诞生,无不证明了“阵痛说”的正确性。 坦白说,这种观点我是怀疑的。 (more…)
因为小朋友放暑假,近期带小朋友回国待了几个礼拜。最深的感受就是标题所说的:松弛一点,愉快一点。 我第一次突出意识到这点,是在上海下飞机乘地铁。当时我们乘的直梯就要关门,远远看见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过来,我连忙按住开门按钮,并招呼他”别着急,慢慢来“,等他进了轿厢才关门。本来我以为大家起码会打个招呼,露个笑脸,因为我已经习惯如此,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进来之后对我们完全视若不见,自顾自掏出手机,盯着看得入迷。 我继而发现,不管是在电梯里,站台上,还是车厢里,虽然四下里都是广播”请扶好站稳,抓好扶手,不要看手机“,但是似乎人人都盯着自己的手机。年轻人在打手机游戏,年纪大一点的在滑各种小视频,还有不少人在聊天软件里打字如飞……对着屏幕的表情都很生动,可是一旦抬起头来,似乎马上又换了个人。 后来又有一次,我乘地铁的时候,因为比较拥挤,一个小伙子倒退时踩了我一脚,他大概意识到了,很快把脚挪开,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马上又恢复正常,我也没有计较。不幸的是,过了十来分钟,他又踩了我一脚,同样是先有一点不安,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次我忍不了了,于是我开口告诉他:“小伙子,你已经踩了我两脚了。” (more…)
前几天,国内朋友发来一条消息,原来是乌克兰F-16坠落,飞行员丧生的新闻。我本来以为他要讨论此事的真假和原委,他真正的问题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新闻里说,飞行员叫阿列克谢·“月鱼”·梅斯,对应原文是Alexei “Moonfish” Mes,为什么会有人把“月鱼”写在自己的名字里,而且还打引号。 之前看新闻,乌克兰还有一个著名的飞行员叫安德烈·“果汁”·皮尔希科夫(Andrii “Juice” Pishchykov),怎么“果汁”也是正式的名字? 未必Moonfish和Juice之类,还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堆问题看的我有点想笑,因为自己以前也很苦恼外国人的名字,只有在国外长期生活,才逐渐搞清楚这其中的名堂。所以,除了解答朋友的问题,我也把自己的解释写下来,搞清楚两个最不容易理解的点,就不会对外国人名有那么多问题了。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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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知识
完全认同"学会"的两种境界。
有些东西已经可以认为是深入你的血液。 好吧, '化成灰都认识'.
其实没什么是不会忘的……
Google不是万能的。但我偶尔会过度沉迷到“学会”中去,耽误了本应及时完成的事情。
这段话说明两个事实,1、认为Word不需要学习的观点是错误的;2、博主有空的时候可以考虑试试LaTeX了。
"在翻译《精通》时,为了省却重新编排索引的麻烦,需要做到中英文版页页对应,于是我专门学习了侯捷老师写的《 Word 排 版艺术》,并且亲手尝试了每个例子,记熟了有关的概念和术语,从此学会了格式和样式的角度定义文档,再不用为格式之类的问题烦恼。这些年来虽然用得并不 多,却没有忘记。去年写作《正则指引》时,我事先完整定义了各种格式、样式、引用等等,交稿时节省了自己和出版社大量的时间。"
是的,你说的对。
Latex我学过一点,但不多。用Word主要是因为国内出版社都在用,所以我就多花了一些时间:)
中译版的书能印到第8刷在国内真算得上奇迹了啊~~我手里还是第2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