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面临孩子不想去打冰球的问题

之前我写了一篇《坚持了两年之后,小朋友突然不想去打冰球了…》,本来是无心之作,没想到收到了很多留言,我自己也获益不少。

本来,我以为解决了小朋友的问题,此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的是,暑假过后,冰球训练重开,他又老调重弹:“我不去了,我不想打冰球了……”。

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听到他嘟嘟囔囔说这一切的时候,我心里百感交集。

成年人的生活里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对应的,也希望一切井井有条、按部就班。因此,这样“意外”的变数,总是第一时间让人心生无奈和烦恼:天哪,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过,基于之前的经验,借鉴大家的留言,这次我显然更有心理准备一些,起码不会慌乱。

之前我写过,如果父母多阅读一些高质量的育儿专著,有助于把自己的期望水平“降”到合适的程度,就不会那么焦虑甚至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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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ael,一个打冰球的好孩子

认识Michael很偶然,但我也很幸运,因为我见证了一个“打冰球的好孩子”的成长。

最早认识Michael是在冰球队的夏季体能训练上。那时候这群孩子还只有六岁左右,每次训练都是家长送来,在旁边观看陪伴,再接回家。但是,我很快发现有个孩子不一样,家长送他来就回家,他靠自己换好全身装备,训练完自己洗澡更衣,再由家长接回去。看起来,他好像完全没有其他孩子那种“害怕独处”的感觉。

于是我问他:“小朋友,你这么勇敢,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说:Michael。

我尝试复述他的名字,好几遍都不成功,因为我总听成“米歇”,最后他耐着性子慢慢说,我仔细听才发现最后还有个音节,嘴要更扁一点,舌头往上垫,才可以念出来,类似“米歇-厄尔”。其实这个名字写出来大家都认识,英文里读作“迈克尔”,无奈德语的发音规则很严格,字母i不会像英文那样有两种读音,结尾的el又一定要发音,所以就成了“米歇-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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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球训练四年的收获和感悟

偶然刷到一篇文章,说的是“贵族家长”群体给小朋友安排的活动:冰球、马术…… 我有点诧异,原来“冰球”也被贴上了“身份”的标签。想想自家小朋友的情况:赶上打折花了400多欧元买的全套护具,80元买的二手冰球包,每个月60欧元的俱乐部费用……想了想,似乎很难和“贵族”联系起来。

只不过,他已经坚持打冰球到了第四年,我们的生活确实有不小的变化。写下来,既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也可以作为“贵族运动”的现身说法。因为在我看来,如果非要说它是“贵族”运动,也只能“贵”在高(时间)投入、高产出而已。细细想来,我们的生活,已经被冰球深深的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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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德国小学的死亡威胁事件【续】

很多人关心,我们父子给M写了道歉信之后,对方是否有回应。

答案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回应。不过比较特殊的是,写完信之后德国小学就开始放秋假,学生不用去学校,既然见不到,也就不可能收到任何回应。

老实说,我觉得对方父母是有点反应过度的。这些年我的一条深刻经验是,如果出现分歧、矛盾,越早、在越低的层面直接面对,就越容易解决。许多小的矛盾之所以越闹越大甚至无法收场,往往都是经过了很多演绎、传话,而没有在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面对。

试想,如果自己的孩子收到写着“我要杀了你”的信件,哪怕一开始很惊慌甚至愤怒,但仔细想一想,毕竟还有很多信息是未知的——比如对方是谁,平时言行如何,为何要写这样的信…… 更好的办法或许是先去直接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而不是直接把信交给家长委员会,走“公事公办”的路子。

我当然承认,“公事公办”无可厚非,对方家长也有这样的权利——所谓权利,就是“有资格做对方不喜欢的事情,人家还拿你没办法”。既然有这样的权利,就需要尊重。

所以,“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确是与人相处的重要法则:我不会选择这么做,但我能理解和尊重你这么做的权利。

也有人问,那将来你遇到M的父母,会不会紧张?

答案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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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德国小学的死亡威胁事件

收到S老师邮件的时候,我刚刚胆战心惊地做完第一次德语技术分享,还在享受着同事们的鼓励。猛然间就收到一封邮件:“您的孩子在学校参与了一起性质严重的事件,您必须来学校面谈,请从以下时间段中选择……”

什么?“性质严重的事件”?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再把这段文字贴到谷歌翻译里,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

我没有看错,也没有理解错,就是“性质严重的事件”。好吧,既然“性质严重”,那谈话肯定是越早越好,最早的日期是第三天。我紧赶慢赶,回信确认了最早可能的谈话时间,虽然德国人通常都不期待能这么快收到回复。

去接他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他一切正常,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于是,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依照惯例,问他当天发生了什么,在学校开心不开心。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我心生疑惑,看起来和“性质严重”完全不搭边。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又问他,有没有和同学吵架、打架,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敢说。但是,答案全都是“没有”。

我满心怀疑,又按捺不住,直接问:“既然一切都挺好,为什么S老师给我发信,说让我来学校跟她谈话呢?”我担心“性质严重”会吓到他,故意隐去了这个词。

他的满面春风在那瞬间凝固了,喃喃低语道:“好吧,原来是那件事,我还以为她不会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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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加入乐团一周年

在2024年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可以加入乐团,甚至参加音乐会演奏。
我只是个普通中年人,在之前文章里说过,上世纪八十年代随大流弹了十年手风琴,考过六级(当时最高八级)之后就彻底放弃了。直到二十多年后,在上海工作时才重新开始弹琴,当时有幸跟夏老师学了两年,打开了感官,懂得了音乐的世界远远比考级要广阔和美妙。再往后,就是自己看Youtube学习了一些乐理知识。
因为德国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2023年末,我给本市的音乐学校写信,询问是否可以参加手风琴课程。通过回信我才知道,原来不只是“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而且“每个城市都有很多乐团”,哪怕是手风琴乐团。就这样,阴差阳错的,2024年初,经过简单的试奏,我加入了本市的手风琴乐团。
虽然我是乐团新人,仍然有很多要学习的,但是一年下来,确实有不少感受。如果读者朋友也对音乐感兴趣,或者想让孩子学习音乐,也许我的感受可以提供一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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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不公平”说起

中秋节,照例是本地的华人家庭聚会,大人在一起闲聊,小朋友在一起玩耍。

我注意到,某个孩子似乎最近有些变化,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词汇,脸上还挂着特别的笑意。这个孩子以前不是这样,起码在我记忆里,几个月前他还不是这样。现在,很明显是受到了某些外界的影响,而且他似乎是在有意识地模仿。

考虑到与他的妈妈比较熟悉,聚会结束之后,我给她发消息提醒说,“今天我注意到您的孩子在玩耍时说了XXXX这些脏词,我以为,无论是在中文或是德语里,这么说都不太礼貌。我印象里,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记得您提到最近孩子参加了某个中文课程,或许可以问一下,是不是有同学有这样的情况,以后家长可以留意。”

我明白这有点微妙,但在德国呆久了,也觉得应当神经大条一点。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家长见到危险或者不礼貌的状况,直接制止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熟人的孩子,告诉说“嘿,小朋友,不能这样”或者“注意,那样不对”,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有好几次我甚至会感谢别的家长,因为几乎所有情况下对方都是就事论事,而且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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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国,我陪小孩学音乐【续】

去年回国的时候,见到了教我手风琴的夏老师。夏老师已逾古稀之年,钢琴手风琴俱佳,奈何现在学手风琴的孩子太少,我算是“关门弟子”了。多年不见,交谈起来仍然很愉悦。

我问他:“听说现在学钢琴的小孩少了,是真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呢?”

夏老师答:确实如此,来学琴的小孩少了很多。据我判断,主要有几个原因。

第一,经济不如之前景气,许多家庭的收入下降,无力负担钢琴的学费了;第二,弹钢琴现在不能给考试加分了,愿意让孩子学钢琴的家长少了很多;第三,其实大部分家长本来也没想好为什么要让小孩学钢琴,更多是攀比心态,“你的孩子学了这个,所以我的孩子也要去学”,“既然现在你家孩子不学了,我当然也就没有压力和动力了”;第四,许多家长并不考虑小孩的状态以及音乐本身,哪怕继续让孩子学,也只是维持“学”的动作而已,重要的是老师收费便宜,上课方便——能来家里上课最好,至于老师本身的水平,小孩是否有收获,那不是考虑的重点。

末了,夏老师叹了口气,“也好,现在坚持在我这学琴的,都是小孩真正有天赋,家长也懂得音乐的价值的。”

我又问:“我在德国,发现好像每个会乐器的人都能弹钢琴,这也有点超乎我的想象。”

夏老师答:其实很好理解。钢琴是个打击乐器,简单,没有管乐的换气的问题,同时钢琴也是个键盘乐,没有弦乐的音准问题,所以很适合入门,也容易理解乐理。如果家里经济条件容许,先学一段时间的钢琴,之后再学任何乐器,都很简单。

我接着问,我家里正好有一台钢琴,因为家里领导小时候就希望学钢琴但是家里负担不起,如今终于可以圆梦了。她跟老师学了两年,很是找到些自我陶醉的感觉。我看小朋友现在弹手风琴,驾驭起来还有点吃力,是不是让他先改学一段钢琴?

夏老师说:完全可以啊。我就是七岁学钢琴,九岁学手风琴。先把钢琴学好了,之后再学手风琴事半功倍。

回到家里,我和小朋友认真聊了聊,确认他的兴趣是“像爸爸一样弹手风琴”,但在这个阶段,“学钢琴也是为将来做很好的准备”,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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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国,我陪小孩学音乐

以前我写过自己学手风琴的爱恨情仇,也写过我在上海的手风琴老师。没想到,几十年后,异国他乡,自己刚上小学的孩子仍然选择了学习手风琴。比较他的学琴经历和我的学琴体验,还是有不少感慨,既能重温孩子学琴的兴奋和厌倦,也能体会家长送孩子学琴的不易与纠结。

以下,记录了我的若干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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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德国对二战罪恶“完美反思”的神话

从小就知道,在“反思二战”这个问题上,德国和日本是截然不同的。日本是反面典型,因为“始终没有彻底反思”,靖国神社问题,慰安妇问题始终没有终结;而德国是正面典型,有纽伦堡大审判,有勃兰特的“华沙之跪”,历史罪恶已经得到彻底清算。

那么,为何德国与日本会截然相反呢?

我听到过好几种流行的说法。有人说,因为“德意志民族是善于思考的民族,历史上出现了很多哲学家、科学家”,所以“德国的反思当然更深刻更到位”;也有人说,德国二战后被美国占领,“反思战争罪行”成了占领军安排的任务,所以才能做到彻底……

我一度觉得这些说法都有些道理,但隐隐绰绰,又不知道到底哪个对哪个错,哪个更重要,哪个更不重要。直到来德国生活,认真看了一些德国历史,又与各种人交谈,我才终于发现,所谓德国“反思”的故事,很多都是神话,过于美好,却不切实际。

下面,我来罗列几个广泛流行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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